新江北报
我要吃手擀面
2023/3/3
□ 福建/晚秋暮埙
没想到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竟然下厨了。
妻病多日，最近胃口更是不佳，有时粒米不进，身体消瘦得厉害。医生吩咐，想吃什么就要尽量让她吃。
可我对自己的厨艺十分没有信心，又天生不喜下厨房，只能天天上网，变着花样给妻订餐。尽管妻吃的很少，可每次都是报给我一个满意的微笑。
“今天想吃什么，我叫外卖。”我又这样问妻。
“手擀面。”
手擀面是北方食品，也是我的最爱，我们所居的南方小城却没人卖，也没人会做。自己做，我嫌烦，要做出好吃的手擀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不仅要做到盐、碱、水温适当，面揉到“面光、盆光、手光”后，还要再揉15分钟。我爱吃手擀面，却不喜欢做，因为我的急脾气没耐心对付那“三个光”和15分钟。平时都是妻做，那是在结婚后第一年，她特意回老家跟我妈学的。从此，不管多晚回家，呼噜呼噜吃一大碗妻做的手擀面，甭提多解乏了。对了，我妻还喜欢我的吃相，她说我吃得越香，她就越高兴。
听说妻要吃手擀面，我有点为难地劝妻：“可不可以吃其他的，比如……”
“我就是要吃手擀面！”
说话一向温声细语的妻突然把声调提高了八倍。
“没人卖啊！”我的声调也拔高了。
“你做！”
“我……”我想说：我不会。可想到医生的嘱咐，再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的妻，一咬牙走进厨房……
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我把一碗手擀面端到妻面前。
“这是面？还是粥？”妻尝也不尝，把碗推开。
这碗面的卖相确实不敢恭维，面条粗细不均，面汤粘稠，浑浊不清，尝一口，咳！竟然还忘记放盐。
“今天就算了吧。”妻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妻子的叹息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头，好沉啊！
刚过两天，妻又要吃手擀面，我二话不说地进了厨房，暗喜前几天上网偷学了做手擀面，“三光”应该是没问题了。
“这么硬，吃起来都费劲。”妻只尝一口就搁下了。
妻怎么啦？那个温柔善良、细腻委婉像一首轻快婉转音乐的妻呢？是疾病，一定是该死的疾病把她变成这样的。
我强压着暴脾气，劝自己：别生气，别生气，她是一个快要入土的人，满足她！因为我已经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妻的病情——不治之症。
我轻声对妻说：“我再去做。”说完，自己也吓一跳，我还是那个脾气暴躁的‘火神爷’吗？
在我转身进厨房时，听到身后隐约有凄泣之声，回头，见妻的眼眶似乎有点红。
严格地控制好水、面的比例，水温精确到小数点后，揉、摔、扯，每个动作都精确到位。总算把一碗软硬合适的手擀面端到妻面前，面条宽窄薄厚一致如刀劈斧削，碗边卧了一枚金黄的鸡蛋，翠绿的菜叶上有几滴香油在滚动。
妻哭了，她拉着我的手说：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把你折腾苦了。我自知不久人世，可我走了，谁给你做手擀面？现在我可以放心的走了，你终于会擀你最爱吃的手擀面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