鸟儿的家
2023/4/14
□ 加拿大/红山玉
我始终难以忘记那个夏天,那个温暖的上午,阳光普照,门前那棵买房子时就存在的柏树和树枝上栖息的鸟儿,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。——题记
隔着玻璃窗,我看见轰轰作响的垃圾车开过来停在我家门口的车道旁边,身穿黄色反光马甲的工作人员单手托起那棵死去的柏树,然后将它扔到车厢里,不知道他随后按了哪里的按钮,就听得一阵“嗡嗡”响,那棵被我从院子里拖出去的死树就断为好几截,再也寻它不见。是的,它香消玉殒了,它真地远离了这尘世间的光明与黑暗。
我始终觉得我对不起这棵树,对不起这棵虽然在我家的门前存在了十多年但是却没有名字的树。
我搬来这个家还不到四年,它就被迫从前院搬迁到了后院。因为在我看来,它离我的房子太近了,它的根须一定快要扎到地基跟前了。
我不该挖它出来,不经过它的同意就将它挪到我的后院。其实它挺给我面子的,它在后院那个角落生机勃勃地活了一年的时间,它给了我一整年的绿意浓浓。可是过了一个冬季,它却莫名地死去。我猜想或许它可能觉得寂寞吧,因为它再也没有听到自己肩膀上的鸟鸣。
是我这个主人结束了它尚年轻的一生,也是我这个主人在决定搬迁它的时候,不小心结束了那只鸟对下一代的传承。
那是去年的夏天。我站在门口,看门前那棵硕大的苦楝树。刚刚下过一场暴雨,没有一丝风,树枝像是被酒一样的雨水迷醉了一般,都在睡着懒觉。万籁俱寂中,我却听不见一声鸟鸣。它,哪里去了?
其实雨来临之前,那只小鸟就在树枝间徜徉,一会儿上,一会儿下,一会儿又飞到一个干枯的树枝上荡一会儿秋千。我抬头看着它,追寻着它的踪迹,但是它就是不飞走。它说什么也不离开这棵高大的树。在这棵高大的苦楝树的对面,紧靠着我家的东墙旁,有一棵至少十岁左右的柏树。先生将树挖出来的瞬间,那只小鸟从这棵柏树里飞出来,鸣叫着绕着树飞行了几圈,然后一个展翅飞到苦楝树上去了。
我们不知道这棵柏树是什么时候栽植下的。它在门前陪伴着这房子应该有些年了,始终像一个卫兵一样,安分守己地守着家门。那只鸟在苦楝树上紧张地啁啾着。先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鸟竟然不肯离开。我们正在胡乱猜疑的时候,先生一转身,他看到了土地上那颗蓝色的蛋。他小心翼翼地拣起它,发现蛋上已经有了一道裂缝,不知道这个蛋是有小鸟将要出生,还是树在倾斜的瞬间蛋被甩了出去而磕破。那枚小小的蛋,还没有一棵樱桃大,在我的掌心里,像一个熟睡的蓝色精灵。我紧盯着它,想看看那枚蛋是不是有什么动静。我甚至不敢眨眼,我怕眨眼的一瞬间错过了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。良久,却什么也没有,那颗小小的蓝色的蛋就在我的掌心里,一动不动。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说,罪过罪过。谁知道这树里还有一个小鸟的家啊?是的,我们每日里出来进去,从未见到有鸟儿从树间飞出,也不曾听到鸟的叫声。我不知道是那只小鸟一直隐藏得很好,还是我们从来就是粗心大意的主人。
我握着蛋,抬头望苦楝树,树上那只鸟儿还是偶尔叫几声,还是在树间闪转腾挪,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,但是头一直是正对着这棵柏树的位置,就是不肯离开。
我们在草地上,和车道旁的灌木丛中巡视,试图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,来放置这颗漂亮的鸟蛋。我不甘心就这样让鸟妈妈失去它的孩子。先生在柏树里面掏出一些干枯的柏树细枝,再拔掉一些绿草,简单编织了一个鸟巢一样的新家,将它安置在灌木丛下。我抬头看树上的鸟妈妈,它仍然在树枝上跳来跳去,不停地鸣叫,一声比一声紧,一声比一声大,一声比一声凄凉。至少我听起来是这样的感觉。
我在心里祈祷,我希望它能够发现我们帮它新安置的那个家,我希望它们母子团圆。
(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