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母在,我回来
2023/9/12
□上海/崔立
每次回老家,都很舒服。走进院子,走到门口的河边,走在院子外的小路上,走在树荫下,或是走进家里的一间间屋子里,我浑身上下都有种自然而然的放松,从骨髓深处由内而外的放松,一种在城市生活或工作永远感受不到的自在,像小时候天热时脱了鞋子脱了袜子,赤脚踩在软软的凉凉的泥土上的小脚丫子感受到的舒服。
母亲在院子的自留地里拔几棵菜,用刀娴熟地去除根部和摘去碧绿的菜叶,我惊呼,妈,这叶子还可以吃的,你这么摘掉太浪费了。在城市里,这样碧绿的菜叶我可舍不得扔。母亲笑出了声,说,看不出来,你到了城里日子都过这么节俭了。远远听到从灶台间传来父亲的声音。锅里正炖着大骨头,一早父亲去菜市场带回来的,知道我尤喜这样又香肉又多的大骨头。父亲说,当了家就知道柴米油盐贵,这是好事情。
骨头熬了好久,香味从屋内漫溢到屋外,母亲掀开大铁锅的锅盖,说,差不多了。母亲走到屋外,一排嫩绿的葱毫不吝惜地截去一大把。我说,妈,你不省着点用啊。母亲笑着说,雨水一下马上又冒出来了,根本来不及吃,这土地,可肥沃着呢!
我睡了个午觉醒来,桌上已经摆好了菜,芹菜炒肉、蛋饺、青椒炒蛋、骨头汤……不知道是确实饿了,还是这几个菜太过诱人,我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去搛,使劲往嘴巴里塞。父亲说,别急,没人和你抢。母亲说,够不够吃,不够再给你烧。我嘴巴里塞了满满的美食,唔唔着说,够了,够了……
这些几乎一样的场景,在过去的好多年不断重复着。这样的日子,我突然有点想要珍惜,不然,将来就只有怀念了。
家里的院子,院子里的自建二层小楼,隔断院子内与院子外的围墙,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斑驳破旧,同样变化的是父亲母亲,他们是老了,真的是老了。
最近的一次回家,在此之前的几次回家,我都能清晰地看到母亲鬓发间的斑白,母亲脸上的褶皱和苍老,父亲佝偻着腰,支撑着灶台的边角,努力让自己从低矮的凳子上站起。父亲患糖尿病已经好些年,父亲的身体不是很好,父亲的手脚都很细很细,父亲说,这几年,我衰老得很快。我说,哦哦,你会好的,上次你看病时一个老人不是糖尿病自个儿好了吗?
我借故匆匆去了卫生间,我不知道怎么回父亲的话,怎么去安慰父亲,我在工作上或是别的环境里能说敢说,在父亲面前突然词穷。关上门,我轻轻揉了下眼角随时要掉落的泪水。
父母在,我回来,这里有一个让人舒服的家,像避风港一样。我越来越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长大,也恨这时光的匆忙,我希望我的父亲母亲可以一直在,一直不要老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