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你身后

□南京/徐秀宏

小希是新入托儿所的孩子。见到这个孩子，宥义的心莫名地疼痛。

小希刚来时，总是低着头，不爱讲话。她吃饭时喜欢躲在角落，做游戏时不和其他小朋友坐在一起。起初，宥义以为她语言障碍或者有轻微的自闭症，对她的关心就多了些。时间久了，小希和他不那么疏远了。

那天放学后，外面下着雨，孩子们陆续被家长接走了，有的孩子骑在爸爸的脖颈上，有的孩子被妈妈抱着偎依在伞下，有的则被爷爷或奶奶背着，只有小希妈妈还没来接她。小希趴在窗玻璃上，静静地望向窗外。她的眼神忧郁难测，一个三岁的孩子，内心究竟能装多大事呢？

有种力量在牵着宥义，他走近小希，把她抱起来，暖着她冰凉的小手。

来，叔叔陪你一起等妈妈，好吗？

小希抬头笑笑，没有回答好或是不好。

宥义说，你妈妈的工作很忙吧？

那当然啦，妈妈是警察。说到妈妈，小希的眸子亮了。

宥义说，妈妈很辛苦，小希会心疼妈妈吗？比如，自己能做的事自己做，自己叠被子，自己穿衣服，自己擦屁屁……

噗嗤，小希捂着嘴笑了。叔叔，这些我早就会了。奶奶生病了，我还会给奶奶喂水喂药呢。不过，妈妈不在家时，也会有好心的叔叔、阿姨来帮忙照顾奶奶的。

小希真懂事，小希说话的声音像百灵鸟唱歌一样好听，以后多说给叔叔听好吗？宥义拍拍小希的小手，小希又笑了。

外面的雨停了，宥义看到窗外的树枝发了新芽，生机勃勃。

妈妈这么忙，为什么不见爸爸来接你呢？

宥义的话刚一出口，小希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落下来。我很小的时候，爸爸就走了。妈妈说，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，等我长大了他才能回来。我想爸爸，我想要爸爸回来。

宥义抱着小希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小希最坚强，以后有什么事就给叔叔打电话，叔叔有空也可以帮忙照顾奶奶。

谢谢叔叔，小希点点头。

周末，作为爱国拥军促进会的一名志愿者，宥义去看望一位摔伤的军人母亲。

拐了几个胡同，宥义来到一栋平房门前。我是爱国拥军促进会的，阿姨，您在家吗？宥义敲着门。

一位年轻的女士猛地打开门，刹那，两个人都愣住了！是你？你是？

两个人似乎都来不及回答，女士急切地说，单位有紧急事，我要赶过去，麻烦你了，真是太感谢你们了。

家的身后是国，我们的身后是你们，我们应该感谢你们。您放心去工作吧。宥义放下水果，跟着女士走进卧室。

军人母亲靠在床头正捶着自己的左腿，是我拖累了你拖累了大家呀。

您是我妈，以后可不要再说拖累的话。您帮我照看孩子和家，您是我们家的功臣。

我儿子牺牲了，他已经去了，你该过你自己的日子，还守着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干什么？

不，妈妈，他，没有离去，从来没有。女士擦了下眼角，转身出去了。

军人母亲从床边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，用手抚摸着，泪水打湿了照片。

是他？是他！在看到照片那一刻，宥义的眼睛模糊了。

去年七月的一天，他刚从学校领取大学毕业证回来，天气突变，大雨滂沱，山洪暴发。家里的房屋瞬间倒塌，母亲没能跑出家门。山村被淹没了，乡亲们危在旦夕。

在这紧急关头，救援的军人来了。一堵人墙挺立在湍急的洪水中，生命接力赛开始了，老人、孩子、妇女、青年，一个个被传送到岸。就在宥义被传给最后一位军人时，一股急流冲来，晕水的他浑身摇晃，军人猛地把他推上岸，在他惊恐的目光下，那双手没入滚滚洪水中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他蹲在岸上失声痛哭，哭声由一个变成两个、两个变成无数个，洪水肆虐地奔流着、呜咽着……

无父何怙，无母何恃？恩人妈妈，让我来照顾你们吧。今后，您就是我亲妈，我就是您的儿子。

宥义在军人母亲面前跪下来，他的声音坚定有力。

“叔叔，我没有爸爸了！叔叔，你做我爸爸吧！”不知什么时候，小希流着泪从门外走进来，扑近了宥义的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