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椿树

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仙林学校初二 程一宁

春来了，椿树们发芽了。

在这个村子里，每家都有一棵椿树。到了该抽节冒叶的季节时，枝上那一颗颗被紧勒的嫩叶包突然间就绽放开来，悄无声息地，开了一树鹅黄的嫩叶花。

鸟儿不飞上去妨碍叶的生长，只在屋檐上远远望着新生的涌动。村里的人却搬来了梯子和篮子，开始摘取经过一个严冬养育出来的不幸生命。小海也开始帮人采摘这种嫩叶。

立春后不久，学校放假三天，专门让学生回家，帮忙采摘家中椿树的新叶。小海家的椿树早已采摘过一回，可是他仍记得椿叶炒菜后那独特的味道。他抬起头去看那椿树，椿树仍孜孜不倦地冒出新芽。他又想吃了。

蹑手蹑脚从厨房偷出一个菜篮，扶起院角搁着的那用来修瓦砖的竹梯，把那粗糙欲裂的梯身紧靠在树干上，他小心翼翼地向树顶爬去。树干承受着那把沉重的梯子和一个人的重量，像狂风中的草屋一样颤抖。他一点一点摘下第二次萌发的新椿叶，把一个一个辛酸和不幸砌成的淡绿色伤口留在枝上。那断面上的汁液像眼眶中的泪水一般，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小海没有管它们，继续在树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新的伤疤。

晚餐时，小海又尝到了那独特的味道。口感却老了，不像第一次吃时那么润满，像在吃一件粗粗磨成的劣品。小海哪管那么多，他只知道吃。妈问他时，他说：“从村东道口那采的。”

椿树一身的伤，像眼睛一样，从窗外向里头愤怒地望。小海没有去管它，就像狗吃足了肉就不再往桌上看一样。

椿树的伤总算好了，它又从之前伤口的一旁，急不可待地冒出了新芽。这次发芽的速度很快，似乎要在被摘去之前成熟。可是它的新芽哪逃得过全天在家“给大人帮忙”的小海的眼睛呢？它又被折去了新叶。晚上椿树叶下饭的时候，全家都感到这一次的叶子非常难吃。小海怕妈责怪，只说是在西山丘下跟人买的。没人责怪他，他自己却心神不宁了。两天后，椿树仍没有发芽。两周过去了，别人家椿树的叶子都能遮雨了，他家的椿树却仍没再发芽。爷爷怒了，他在院中嚷道：“树死了！是谁害死的它？”

大家一言不发。小海惊恐地躲在屋中，看着那棵死树。

椿树们沉默了，在春天。

指导老师：师园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