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修工老曹

□上海 / 魏福春

老曹是物业维修工。他50出头的年纪，为人热情，做事认真。

这个小区建成有年头了，不少居民家的水管、电器出现这样那样问题的频率高了起来，老曹有时忙得喝口茶的功夫也没有——一个个电话催得急。

小区不小，800多户人家。维修工不多，除了老曹，还有位老姜。老姜手脚麻利，修理技术也好，奇怪的是居民大多找老曹而不是老姜。

那天老王报修，卫生间台盆下面有水渍，这是水管渗水的迹象。老曹来得很快，老王放下电话抽出支烟正要点上，门铃已经响起。

进门，穿上鞋套，老曹跟着老王来到卫生间。放好水，然后弹起水池塞子，坐在地上用小电筒往里面看了又看，还用手摸着水管连接处，没见有水。“不漏。”老王如释重负。房子装修不久，应该不会有问题。可是第二天卫生间米色地砖上水迹依旧。再打电话。一番检查，老曹还是没有找到原因所在，一旁的老王忽然发现，墙上冷热水管角阀上有晶莹的水珠……老曹探头细察，兴奋地说道：“就是它，看，角阀烂了！”叮嘱老王：“角阀去买好一点的，隐蔽工程，节省不得。”

这样的小修要上门两次？老曹向来细致周到，按理不会出现如此低级失误，最近却莫名其妙的多次发生。其中一次老张想起来就发笑，那是哭笑不得的笑。

这天是周末，晚饭后老张冲好澡坐进书房，刚打开电脑，在清洗碗筷的妻子一声惊叫，老张急忙跑过去——地上不知哪里来的一片白花花的水，忙打电话。老曹也是心急火燎，进门连鞋套也顾不上穿，说：“快把水表阀门关了！”一边说着，一边帮着用抹布吸水，不大一会儿地面上的水擦干净了。

老曹打开水表阀门，开始排查。原来是热水管坏了，位置在靠近煤气灶的地砖下面。早年装修，水管都是走地下。这显然不是老曹能够解决的了。老张问：“热水还能用吗？”妻还没洗澡呢。老曹点头：“可以，热水开小点。”老曹这一“可以”，第二天楼下的老殷找了上来——水渗到了楼下……

然而，大家报修还是喜欢找老曹。

这么多年来，小区物业管理公司换过几家，维修人员和保安一样，进进出出——他们有的另谋高就，有的未能与物业签约。老曹倒是始终如一，扎根小区。据说曾经有两家公司找过他，公司的老板皆为小区业主。老曹抱拳，感激不已。但是他不愿意离开，说对这里有感情。老曹当年和老婆一起来到小区，老婆的岗位是保洁员。

老曹近来有些心神不宁，发觉的是老杨。老杨家南阳台上方落水管周围突然出现了水珠，应该是楼上漏下来的。一打听，楼上老季家把阳台重新装修了下，放上了洗衣机和落地水盆。大概率是防水做得不到位。老杨就欲上去交涉，跨进电梯，他又退了出来，心想还是报物业。老杨和老季，点头之交，犯不着弄得不开心。

老曹到了。左瞧右望，说：“水有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。”昨晚雷雨交加，风大雨大。老杨一怔：“你看看清楚。”阳台上面一圈钢筋水泥浇筑而成，水流得进来？老曹坚持：“这种情况不能排除。”两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，楼上的老季闻声而至，一看水痕，说：“我再做下防水。”谁知老曹依然先要排除其他因素，关照老季洗衣机停用三天试试。老杨那个气啊——你老曹是不是吃错了药！

三天一晃而过。结果是显而易见的，问题出在楼上。

那段时间是新物业准备进场的时候。新物业以管理严格闻名。有消息说，老曹在签约名单之外。他这是乱了方寸？

老曹最终留了下来。新老物业交接仪式上，老曹挺胸突肚，精神抖擞。不过他穿的是保安制服。物业特地安排了一个新岗位：夜班保安兼车辆引导。收入比其他岗位高出不少。小区停车难，老曹熟悉小区的角角落落，也熟识一位位业主，这工作于他，如鱼得水。

老曹之前确实是裁减人员中的一个，想不到不少业主找业委会请求，留下老曹，其中就有老张、老杨。他们说老曹不容易。老曹的妻子身体不好，又放心不下女儿，几年前回了老家，他们的女儿现在正读高中，老曹如果再失去工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