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南的窗口

□南京 / 方晓荷

朝南的窗口总是敞开着，像是要迎接每一天的太阳。这是家乡的老房子，低矮潮湿，外墙的砖块也已经斑驳。可是当你走进去，就能感受到屋子里那浓浓的温馨。

我靠在窗前，伸出双手抚摸透进来的阳光。窗口有一张暗红色的条桌，铜制的抽屉拉手少了一个，这么多年也没有补上。桌面上有一个老式的镜子，要是冬天，还会有一盆水仙花。

我说的都是小时候的情景，其实，等我长大了也还是这样的情景。只是，我离开了家乡，我只能将这情景嵌在心口里了。

院子里有一株枇杷树，在窗口的西边。初夏，母亲说树上的果子熟了，回来尝尝吧。可是我却没有时间回家。我没有吃过这棵树上的枇杷，但是，我年年都看到满树盛开的花朵。回家过年的时候，正是枇杷开花的时节，深黄的花萼、雪白的花瓣，在窗前招摇着，我问它们：为什么不在过年的时候结果子呢？它们不回答。

一年一年，枇杷树长高了，到了午后，窗口的阳光就变得斑驳起来。树影在桌面轻轻地晃动着，像是在陈述小院里的故事。

每每回到老家，我总是喜欢呆在这朝南的窗口，清晨等待阳光透过窗户，黄昏时让树影在我的手心里晃动。窗户并不大，院子也不大，可是我总感觉透过这个窗口，可以看到我整个的家乡。

那一年冬天，爱人从远方回来，和我一起回老家看望我的父母，我们带回许多好吃的，是这个小城里买不到的东西，罐装的奶油制品，还有精美的西式糕点……父亲责备我们乱花钱，可是，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欢喜。

我们在家住了些日子，这些日子直到今天我都在幸福地回味着。陪伴在父母身边是每一个儿女的幸福，没有什么幸福可以替代这样的幸福。所以我故乡的汪先生说：“家人闲坐，灯火可亲。”

灯火可亲，阳光也可亲。看着父母在阳光下闲坐，或者陪着父母在阳光下闲坐，实在是忙碌人生中难得的享受。

那个下午，父亲和母亲坐在条桌边，品尝我们带回来的零食。父亲将每一块点心都掰成两半，让同一种味道可以和母亲一起分享。阳光照耀着他们的笑脸，照耀着他们的甜蜜，也照耀着他们的晚年。我倚靠着门框，眼睛湿润润的。此情此景，让我这个向来胸无大志的人从此有了一个远大的志向：等我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，也要呆在朝南的窗口，在温暖的阳光下，和那个时不时跟我拌嘴的人坐在一起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点心。

这些年来，我在尘世中苦苦打拼，追寻着那些所谓的梦想，却疏忽了人间最寻常的幸福。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，人生才有底气，才能安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所以疲倦的时候，我总会想起家乡那朝南的窗口，那曾经透进窗口的阳光，穿越了几十年的光阴，时时温暖在我的心头。